那些被证实偏差过滤掉的信息……

证实偏差使人们不再全面研究其他变通和应变的方法,不去全面研究决策目标,不愿仔细分析现有选择的风险和不足,更不可能充分研究应当研究的信息资料,也不会再制定其他的备用方案。如此,决策的可靠性、合理性已无从谈起,风险却变得非常大了。

在本栏的投资心理学讨论中,我们多次谈到了投资者在实际操作时,总是喜欢寻找支持自己对某个股票走势判断的依据。在心理学上,这种寻找证据来证实一个假设的倾向被称为证实偏差。

人们在确立了某个信念或观点时,在收集和分析信息的过程中,有一种只寻找支持这个观点的证据的倾向。当可以自由选择信息源时,人们通常挑选支持自己观点的信息源,而不选择与之相反的信息源,忽略否定的信息,甚至还会花费更多时间与认知资源贬低与自己看法相左的证据。

证实性偏差不仅影响人们从何处搜集证据,而且影响人们如何解释这些证据。人们喜欢支持性的证据,赋予证实一个观点的证据过大的权重,将其视为相关的且可信的;讨厌否定性的证据,对否定一个观点的证据则赋予过少权重,将其视为不相关且不可靠的。因此,人们在判断和决策时愿意也容易全面接受支持性证据,而对否定证据则百般挑剔,或视而不见,或干脆拒绝。而那些对支持性证据,人们注意、记住的也只是这些证据的优点,但对否定性证据,人们注意、记住的只是这些证据的缺点和漏洞;对否定性证据中的不足,“合理化”地解释为对支持自己观点的正确性。有了支持性证据,人们很快就对复杂信息加以简化。

证实偏差使人们不会再全面研究其他变通和应变的方法,不去全面研究决策目标,不愿意仔细分析现有选择的风险和不足;更不可能充分研究应当研究的信息资料,即使研究了也是对既有资料的选择性处理;不会再重新评价其他可能的选择,也不会再制定其他的备用方案。这至少会使决策结果偏离人们最初所设定的目标。如此,决策的可靠性、合理性已无从谈起,风险却变得非常大了。

形成证实性偏差的重要原因是,人们在婴儿时期就有的倾向——更容易被自己喜欢的而不是讨厌的事物所吸引。更深层次的原因是:面对收益时,相比于未来的利益,人们常常更愿意获得眼前利益,希望立即得到满足;不愿意轻易违背自己感觉很舒服的状态去重新审视和思考。看看那些支持自己结论的证据,可以立即得到满足,能不违背目前很舒服的现状。美国心理学家曾做过这样的实验,他们提前调查了学生对控制枪支的态度,然后让学生看包含两个相反观点的文献:支持与反对控制枪支,并要求他们尽量保持客观,然后考察他们的态度变化。实验结果表明,支持枪支管制的学生,更多注意支持性的观点并给予更好的评价,反之亦然。心理学家还做过一些类似实验,方式相同,只是内容把支持枪支管制的问题变成是否支持死刑。两个实验,得出同样结论。在我国古籍《吕氏春秋》中,疑邻窃斧的故事也是一个证实性偏差的典型例子。

在职场中,证实性偏差影响着人们的行为事例不胜枚举。在面试时,面试官对求职者形成的第一印象,会在以后的面试提问中倾向于为这一判断寻找支持的证据,而忽视求职者与这些判断无关的特点等。证实偏差更会大大影响对别人的评价。比如,一个人认为小张是个认真的员工,就会不自觉地搜集小张工作认真的证据,即使小张在工作中出了纰漏,也会觉得这是偶然的因素所致,不自觉地过滤掉了有关小张工作不认真的信息。反之亦然。

管理者内心里对某项决策方案形成偏好后,在征求大家意见和建议时,往往不希望、不喜欢面对那些与自己观点不一致的证据,获悉另一种信息时,会不自觉地排斥:他们所说的只是一面之词,事情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严重。管理者会有意无意地强调他所认同的方案的优点,内心特别希望、喜欢别人不仅同意这个方案,更希望、喜欢提供这个方案可行的证据。对于暗合这个方案的观点或证据,感觉如获至宝,大叹“英雄所见略同”!

如果在决策时对两个方案已经有所偏爱,但还不能确定两者之间存在的明显差别,那就会在征求意见的过程中,用各种方式,包括语言、眼神、动作等暗示、诱导甚至引导对方同意自己的观点,以给“自己壮胆”。在选购房产时,有两套可选择的楼盘,楼层、面积、户型、朝向、建筑质量、价格等条件几乎完全相同,但一套在路南,一套在路北。路北离市场近,路南离车站近。如果购房者的内心偏向路北的那套,就会在征求熟悉情况或购房专家意见时,希望并暗示专家说出路北这套更好,甚至会用这样的语言来诱导甚至引导对方:“老辈人不是说过,宁住道北不住道南?您说是不是还真有道理?”“平时买菜不用过马路,生活方便是不是很重要?”如果购房者偏爱道南那套,则会这样引导:“道南为阳,道北为阴,住楼房一定要阳气足啊,是不是也挺有道理的?”“离车站近,出行方便,而出行方便对生活质量是不是影响很大?”

证实性偏差所引起这种征求意见的方式,等于“用征求意见之名,行独断决策之实”。这理所当然会导致认知的片面性,影响人们全面、客观、公正地收集和处理信息,从而形成很大偏误。试想,面试官只收集支持自己第一印象的证据,如何能选拔到合适的人选?管理者的初始决策如没有相反意见的质询,很容易出错,一旦实施会造成很大损失。

(作者系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商学院教授)